火把街

　　千里彝山，千里秘境。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彝族同胞出于对火的敬畏和崇拜，天长日久产生了一个重大节日——火把节，时间固定于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开始，一般持续3至4天。火把节期间，彝族群众都会一大早起来，梳洗打扮，穿上绚丽夺目的盛装，背上山货，扶老携幼，赶往一个传统集会地点，欢度火把盛会。彝族同胞在火把节期间集会的地点，就是火把街。

　　在我的家乡大姚县赵家店镇的彝山深处，有一个叫“大平地”的地方，就隐藏着这么一条“火把街”。其实不论说“街”，还是说“一条”，相对于这个集会地点而言，都属夸大之言，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小，不过方圆10亩左右的一小块地域而已。这条“街”，除了火把节那几天外，始终处于一派冷寂之中，仅有松涛为伴、野草为邻，间或有一两个牧人，领着看门犬、赶着牛羊冒冒失失闯进来，吓得打盹的山鸡、酣睡的野兔，惊慌失措四散逃逸。

　　小时候，总感觉日子过得很缓慢，慢到必须掰着手指头来数着过。那时，能够隔个把月跟在大人屁股后头赶一趟小红山的乡街、吃上一两粒水果糖，那就是一种很奢侈的满足。正因为那个时候从物质层面到精神层面都处于“双贫瘠”状态，于是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的火把节就成为我们这群孩子们眼巴巴馋溜溜地渴盼的重大节日，因为这一天可以去赶“火把街”。好不容易“熬”到这一天，那么当天父母亲屁股后面的“小尾巴”注定就甩不脱了：一大清早，我就仔细观察着父母亲的神色举止，脚跟着脚粘着他们，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他们给悄悄撇在了家中。因为要赶路，所以当天的中午饭一般都吃的比较早。草草将饭扒拉完后，我撂下碗，就跟着父母亲上路了。当时，因为交通闭塞，从我们家到大平地火把街的大约10公里路程，全程都得靠双脚来走。由于火把节时正值盛夏，这样子一路爬坡过坎走下来，到达火把街时，我整个人已经大汗淋漓，又累又渴，近乎虚脱。此时的火把街，早已是人声鼎沸、月琴淙淙、热闹异常。有很多人将就着挺拔的松林中投下的阴凉，这里一撮那里一群在青松毛铺成的“地毯”上席地而坐，吃着香喷喷的羊汤锅、鲜嫩的农村时蔬，猜拳把盏、惬意言笑。那情形，真是羡煞了人、馋煞了人!然而，无奈囊中羞涩，父母亲狠狠心，只舍得给我买了一根冰棍聊以解渴和解馋。近晌，也只舍得买上一碗米线之类的食品给我权作充饥。至于那鲜香扑鼻的羊汤锅、冰镇甜爽的菠萝汽水，他们是万万舍不得买给我吃的。将整个火把街逛完一圈，眼福也饱了，热闹也凑了，该买的家庭日用品也买了，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我又跟随着父母亲，拖着疲惫的身体原路往家赶。后来，随着年岁增长，我敢于独自出门了，遇到父母亲农事繁忙无法抽身赶火把街的时候，我就在父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中，邀了村里的伙伴，一起到大平地赶“火把街”，日头偏西了也舍不得离开这个热闹非凡的弹丸之地。晚上就将就着旁边小学的闲置房子，也顾不得那呛人的稻草霉味、畜禽便溺的怪味相互掺杂的难闻异味，凑合着捱到天亮，然后颇感失落地返回家中。

　　小时候，由于未出过远门，只知道在自己的家乡大平地时兴赶“火把街”。长大后才知道，原来，“赶火把街”并非此地独有，就远处来说，在我们的邻省四川凉山彝族地区，也时兴赶“火把街”。特别是近年来，伴随着“中国彝乡·滇中翡翠·红火楚雄”的建设步伐，作为我们彝族人民最古老、最隆重的重大节日，火把节得到更好地保护和传承，其文化内涵得到更加深入的发掘，“火把街”被搬到了城市里举办。在我的家乡赵家店，当地党委政府每年都要在镇上举办“火把街”。所不同的是，如今赴约“火把街”的群众，腰包已经不再像数十年前那般瘪了，脸上的笑靥也多了，他们赶“火把街”再也不用靠走路了，大家骑上摩托车、开上小轿车，通过四通八达的道路，向“火把街”汇聚，看山、看水、看人，感受独具彝族文化特殊魅力的民族风情……（任茂松）